增稅、縮支還是通貨膨脹？

圍繞美國債務上限問題的爭吵，雖然以兩黨妥協的方式收場，但美國的主權信用被標普降級。一向被視為美國統治世界金融秩序的重要工具之一的三大評級公司，這一次將美國主權評級降級，其中的邏輯值得好好研究。未來美國債務處理戰略將從哪個方向展開。增稅、縮支還是通貨膨脹？

從收入看，美國目前聯邦稅率水平處于上世紀40年代以來的最低水平。上世紀80年代里根推動的保守主義運動推動下，美國的聯邦稅率一直在下降，尤其高收入者的稅率，小布什上臺后，繼續為富人減稅， 1994年克林頓主政時收入最高的1%群體適用的聯邦所得稅率為35.8%，到2004年小布什減稅之后，這一稅率降為31.1%（當然還須有州所得稅稅率的調整）。此外，小布什還成功地降低了房地產稅，即不動產的遺產繼承人繳納的一種稅。現行的稅率客觀上加劇財富向少數人轉移，而硬幣的另一面肯定是政府對于社會福利的負擔加重。奧巴馬是否能拗過保守主義主導的國會？

從支出看，在目前美國政府財政支出中福利性開支（包括社會保障、醫療保健和養老）太大，以2010 年度計算，合共19840 億美元，占比高達58％，而政府全年收入才2.2萬億美元。這種義務性支出是美國歷屆政府競選中承諾累積的，所以異常地剛性，很難壓縮，如果不改革，這個比例在十年之后（2019年）預計將達到80%。 到2025年，美國的稅收將只夠支付利息（預計將從目前的每年2000億美元飆升至逾1萬億美元）和福利計劃，將沒有余力去做其它任何事情。

期待一個要選舉的總統做更多縮支的政策是不現實的。現在每個人都只想先把皮球踢遠點，幻想著赤字支出能夠無限期繼續下去。經過激烈爭吵的結果是，未來十年減赤2.4萬億，其中1萬億達成共識是縮支，剩下的1.4萬億是縮支還是增稅，11月兩黨再開吵。

就稅收和支出等問題做出艱難抉擇，那么領導人可能不太會排斥利用通貨膨脹化解政府債務。歷史的經驗是，通貨膨脹10年內令1946年政府債務占GDP的比例下降了近40%。哈佛的羅格夫教授的研究結論是，如果美國目前的通貨膨脹率達到6%，則政府債務在GDP中的比例僅用4年時間就能下降20%之多。

很多經濟學家都將美國QE3視為財政退出的替代物，高盛也這么講，但這令人不求甚解。QE本身是財政赤字融資的產物，換句話講，正因為美國財赤還要不斷擴大，難以收縮政府開支，才需要QE3融資。美國會不會進一步量寬是其財政狀態所決定。危機前主要是外國人為美國政府融資，中國、日本和資源國家的年度經常帳盈余大概能覆蓋美國政府需要融資總量的70%。今天中國的順差大幅萎縮至1800億美元，2011年估計繼續萎縮至1200億美元左右，危機后日本和石油國家的情況也類似。 而美國政府每年需要借的錢的規模是過去的2-3倍。2010年的財赤是1.35萬億美元，而2011年預算財赤為1.65萬億美元。這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融資缺口。當蓋特納要借錢時，不太獨立的美聯儲或將只能被迫購買公共債務。“量寬”的全部邏輯在于此。

剩余世界的人們雖然極其厭惡美國人再次訴諸于美元的所謂結構性壟斷的權力：與其解決自己的問題，不如將自己的問題變成大家的問題，最后再由我來解決所有人的問題。但奈何之？未來蓋特納與伯南克的關系或比現在還要親密。那些認為世界能避免“大通脹”宿命的人，事實只會一次又一次讓他們失望。從某種意義上講，未來新興經濟體因高通脹而“硬著陸”發生的可能性要顯著大于西方國家債務崩潰的危機。這是極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惡果。

摘自—21世紀經濟報道